天滄使團走後的第三天，朝山的隊伍浩浩蕩蕩回到了涼州城。

一個取道慶州，走的是官道，一個沿著清江成行，尋了水路。

雲歌進了涼州城，回了宮中，從弟弟雲禮那裏得到這些消息的時候，整個人都有些失神，她還能克制自己的情緒，煙玉卻是一個沒忍住退到了門外，默默留起了眼淚。

雲歌和煙華都知道她的心事，早早讓她回去休息了。

蕭靖主仆二人並沒有隨著雲歌進城，而是去了涼州城下手的一座重鎮，按照大胤使團的行走線路，那裏是他們的必經之地，蕭靖要在那裏和使團碰面會合。

雲歌眼中，這人雖然嘴巴有些壞，對自己的身份來歷也說得不清不楚，但實在是個有趣的人，一路上與雲浮一種烏金衛也是打得火熱。

一到涼州城，往日的歡愉，今日的熱鬧全部消散，雲歌一個人休息過後，便整日枯坐在太宸殿內，對什麽都打不起精神。

雲禮見姐姐如此，便變著法淘換一些新鮮的物件，希望能博她一笑，雲歌倒是賣他幾分面子，笑過鬧過後，便又是老樣子，雲禮實在無法，只好悄悄帶了一身行頭，來到太宸殿內。

煙華一看他手中遮遮掩掩拿著的衣物，就覺得有些頭疼。

這一看就是根據雲歌的身形裁制的男裝，而這位殿下帶著這身行頭來到太宸殿，那麽估計就只有一個念頭，要帶著自家公主偷偷溜出宮去。

也算不上偷偷，這二人那次不是晃晃蕩蕩一身男裝便服從宮門口隨意出入，但看著自家殿下郁郁寡歡的樣子，煙華第一次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滿。

“姐姐。”繞過了煙華這座關口，雲禮興沖沖地來到雲歌面前。

雲歌一看，也是眼光一亮，“你這是又尋了什麽好所在？”

“近日叔父府上來了兩頭上好的白雕，通體雪白，纖塵不染，說是不僅飛得又高又遠，還通人性，怎麽樣，要不要隨我去看看？”雲禮將衣服遞上，笑道。

“別是誑我，我怎麽沒聽堂兄提起過。”雲歌疑道。

“堂兄隨你去了柊山，一走就是月餘，近日裏的事情，他哪裏知道。”雲禮解釋道，“就說要不要去。”

雲歌看著弟弟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，輕輕掩口笑道：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尋了兩只白雕來獻寶，借花獻佛倒是如此理直氣壯。”

雲禮到底是個少年，聽到自家姐姐如此打趣，有些惱羞成怒道：“還不是為了哄你開心，你倒好，擠兌我。”

雲禮日漸長大，如今已經少有這樣少年的情態，雲歌知道他是一番好意，而且自己也在宮中帶了數天，確實有些悶，便點頭道：“好好好，我就隨你去看看。”

雲禮得了準信，便歡欣鼓舞的坐在殿中，等著雲歌去收拾打扮。

蕭靖今日隨著大胤使團進了城，遞上文書，接下來就是等待雲浮的安排，都說中原三都，大胤汴京最繁盛，天滄瀛都最蒼勁，而雲浮涼州最是舒適宜人，既然人都已經到了，蕭靖所幸有帶上蕭廷，主仆二人在涼州城裏看起了熱鬧。

涼州也很是繁華，但不同於大胤的都城汴京，這裏四圍有草，處處有花，街道寬敞開闊，相互之間留出了很多距離，顯得不很緊湊，或立或坐都留出了空間，逛得累了似乎隨處可以休息，讓人覺得生活很是閑散。

“果然是好所在，讓人想長長久久留下來。”蕭廷懶洋洋伸了個懶腰，感慨道。

“這還不容易，我在街上隨意給你尋個媳婦，幫你在這裏落戶安家，你不就不用隨我回去，可以長長久久留在這裏了？”蕭靖打趣道。

蕭廷連連告饒：“我不過隨口一說，公子可別當真。”

蕭靖一彎嘴角，擡擡手放過了他。

兩個人繼續沿著涼州中軸最繁華的街道走著，四處看時，不盡意見就撞上了迎面而來，搖著扇子的兩位公子。

四人兩兩相對，三人神色錯愕，只有一人不明就裏，看對方二人擋路，久久不肯動彈，還客氣道：“請二位略讓讓。”

這說話的少年不是別人，正是興沖沖帶著雲歌出宮的雲禮，他這邊話剛說完，就見對面兩名玄色衣衫，風姿卓絕的男子，一並拱手，其中一人更是笑道：“我與公……”

雲歌心都提了起來，這街面上來來往往都是行人，這要是被眼前這人說出一句公主，難保不生亂子。

結果就見這人大喘氣後笑道：“我與公子當真有緣。”

雲歌見又被對方戲弄，死死盯著對方半晌，惡狠狠道：“當真有緣，但不知是良緣還是孽緣。”

蕭靖聽後笑得更是歡悅，“我與公子自然是良緣。”

雲禮先是聽得一頭霧水，半天停下來還是霧水一頭，只能指指對面二人向雲歌問道：“認識？”

雲歌點點頭：“認識。”

雲禮遲疑片刻，見幾人只是這樣面對面站著，也沒有要離去的想法，只好試探地問了句：“那一起坐坐？”

這話可不是問蕭靖二人，而是在問雲歌，可蕭靖根本不給雲歌拒絕的機會，直接走到了雲禮身邊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，那感覺仿佛二人相識已久，久別重逢一般：“恭敬不如從命，我們這就坐坐，坐坐。”

說著私下看了看，左手邊剛好是一間茶樓，蕭靖擡手一引，“二位，請。”

四個人找了個雅間坐下，雲禮看看姐姐又看看那兩人，最後向一直沒有開口的蕭廷問道：“不知這位兄臺貴姓？”

“在下……”蕭廷剛要開口，蕭靖那邊已經先一步替他答道。

“蕭敬，尊敬的敬。”

蕭廷無語，要不是自家公子反應快，他差點就將真名說出去了。

蕭靖那邊也不理會，直接客氣著介紹自己道：“在下蕭廷。”

蕭廷聽著自己的名字被別人說出來，臉上還是顯露出幾分古怪。

雲禮笑著點點頭，道：“不過蕭敬這個名字，倒是很像大胤那位小王爺，我記得他也叫……”

蕭靖接話道：“也叫蕭靖。不過我大胤和雲浮一般，不太拘束與禮法，況且小王爺也是隨性之人，在名諱上也沒有太多避諱與顧忌。”

說著還看了蕭廷一眼，蕭廷無法只好強扯出一個微笑：“是啊是啊，能與小王爺同音為名，是我的福氣，福氣。”

好不容易將這般不要臉的話說出口，蕭廷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，他實在是沒有自家主子睜眼說瞎話，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功力。

蕭靖實在是個很好相處的人，兩杯茶的功夫，雲禮就已經和他稱兄道弟起來，一口一個蕭大哥叫得很是親熱，雲歌看著自家這個傻弟弟也是有些無奈，她坐在一旁聽二人高談闊論，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那人。

她總覺得這人滿口沒有一句真話，卻也不都是假話，虛虛實實，真真假假讓人看不清楚，名字不過是個稱謂，他叫什麽都好，總之是個不簡單的人物。

“我臉上可是有什麽東西。”蕭靖突然湊到了雲歌面前，兩個人離得那樣近，雲歌一怔，連忙垂下眼簾。

蕭靖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逾越，原本只是想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湊過去，可這一上前就無法後退半步了。

這雲浮公主，當真很美。瓊瓊睫羽，含羞低垂，她膚白若雪，秀如桃花，這樣近距離看去讓人移不開視線。

雲禮見蕭靖這般有些拿不定主意，不知道姐姐和對方到底知道多少底細，他能不能貿然開口。

他那邊正遲疑著，蕭靖已經似笑非笑地坐直了身子，雖然目光還落在雲歌身上，卻收斂了些剛剛的痞氣。

雲歌沒了眼前的壓力，也是神色一緩道：“只是看蕭公子眉峰如聚，器宇軒昂罷了。”

“哦。”蕭靖恍然大悟道：“原來公子是見我生的好，其實公子也不遑多讓。”

這一來一去的幾句話，怎麽聽著……

蕭廷連忙低頭吃茶，眼睛都不帶擡一下，他怕看著自家王爺那副表情，會忍不住捏碎了手中的茶盞。

雲禮也是輕咳一聲，左右看了看，有些尷尬地說道：“這茶不錯，當真不錯。”

幾人在茶樓一坐就是一天，原本打算去成王府的姐弟二人，見天色不早，便直接回了宮中。

一路上雲禮都在悄悄打量雲歌的神情。

雲歌自然察覺到了雲禮的目光，目不斜視，只是唰地一聲展開了扇子：“看我做什麽，難道也要讚我一句生得好不成。”

雲禮被自己一口嗆到，止不住地咳嗽起來，惹得雲歌大笑出聲。

雲禮一邊平覆自己，一邊啞著嗓子道：“姐姐自然生得好，自然生得好。”

姐弟二人在太宸殿前分手，煙華正捧著果盤往內殿中走去，見雲歌回來，便笑著問道：“殿下可見了那白雕，是否當真通體雪白，通宵人性？”

雲歌還是一身男裝打扮，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走進殿門道：“白雕倒是沒見到，今日倒是將孔雀看了個夠。”

煙華有些莫名，跟著雲歌的身後，進了殿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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